蜀道

配角竟是我自己（索释）第六十一章

      【登基】

　　冰王继任登基流程繁杂，头三日全族上下静心斋戒，新王需与重臣定下未来的官员调换、任免和治国之策的基调，并昭告全族。

　　各方利益的明争暗夺在这几天此起彼伏，内阁会上吵得樱空释头都大了。唯有两件事是顺利敲定了的，其一是卡索被任为摄政王。

　　卡索在之前争夺继承人的比试中有多么帮扶新王，朝臣们都是有目共睹的。不管是出于兄弟情义还是出于从龙之功，樱空释为卡索重启摄政王旧制，没人敢多说什么。况且新王幼时几乎无人教授过他王道，有这么一个全族上下都认可的摄政王辅政，对他能够迅速站稳脚跟大有裨益。

　　其二是敲定了卡索的二姐雪宓与一个神官的婚礼。本来公主的婚礼并不足以作为全族要事放在新王继任流程中商讨，但此事是老冰王曾经给两神主持定下的婚约，如今虽然老冰王已无实权可干涉内政，明面上还是要顾及一下他的面子，在此类无伤大雅的决定上尊重他的意见。

　　第四日便是最隆重的登基大典。

　　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投射到刃雪城明光顶开始，一直持续到夜宴结束，整整一天都要在忙碌中度过。

　　即便如此，头天晚上樱空释也不能好好休息。连签了三天的政令，祝词还没来得及背，典仪官还在门外等着与他告知登基大典中诸多需要注意的事项。

　　“释王子，典仪官到了。”芸笙敲了敲门，提醒道。

　　樱空释这才放下祝词本，匆忙喝了口水，正正衣冠道：“请进。”

　　典仪官官服肃正，官帽上两根白羽飞翅在行走中只摇晃出微小的幅度，与来人的步伐相映，更衬得那典仪官庄庄其士、典则俊雅。

　　此人樱空释也是认识的：“夙沙？怎么是你？”

　　夙沙拜首道：“回禀释王子，臣自转化成年以来便在典仪司任职，后被大司礼重用，特派臣为释王子登基及日后的礼仪顾问。”

　　樱空释点点头，面前这个只比他年长几岁的年轻小神看起来比之前成熟沉稳了许多。不过月余不见，夙沙的身形褪去了婴儿肥，显得高大挺拔，面部轮廓宽厚刚正。

　　自从上次和夙沙分别之后，卡索特意派人查过他的底细，他家族失势，其父靠着曾经和大王子共事的情义，好说歹说才为夙沙求来了差事——在典仪司从最小的礼侍做起。

　　典仪司除了为王室服务，也只负责冰族重大节日的排布。一无实权，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，卡索便没怎么把他放在心上。樱空释更是早就抛之脑后了，如今再见他才回想起当初查过的背景。

　　这次是铸弓派他过来的吗？他们想做什么？

　　夙沙见樱空释在默不作声地打量他，便也不急起身，仍保持着跪地拱手的大礼静静等待。

　　“起来吧。”樱空释指给他一张椅子：“坐下慢慢说。”

　　“谢释王子赐座。”夙沙的形体礼仪挑不出一点毛病，让人一看便觉得他是一个正直的好神，难怪大司礼会如此重用他。

　　“释王子，臣接下来会为您详细讲解明日大典中各处要事，您如果有不清楚的地方，可以及时询问臣。”

　　冰族神域的日头长，夜间短，大典进程本就紧迫，再让夙沙这么一嘱咐，结束时离天亮只剩下半个时辰了。

　　“释王子，臣要说的就这么多，离大典开始还有一点时间，您先休息，臣在殿外等候。”

　　夙沙刚一出门，便察觉到不远处在阴影里站着的卡索。刃雪城今夜的雪有些大，卡索就这么伫立在雪樱树下，顶着茫茫大雪一动不动地望着正殿的方向。

　　“卡索王子。”夙沙朝卡索的方向躬身一拜：“外头雪大，为何不进室内歇息？”

　　卡索面色阴郁地盯着夙沙看了一会儿，才开口道：“他一夜没有休息？”

　　天寒地冻的天气，夙沙却被盯出了一身冷汗，他不动声色地擦擦额角，回应道：“是，登基大典事关重大、细节繁琐，臣需要详细讲解与释王子，以免出了差错。”

　　“他......他的气色看起来怎么样。”

　　卡索眉头微皱，前几日的内阁会议他没有出面，没有了自己的帮助，可想而知压在释身上的担子会有多重。这些日子卡索守在暗处，将弟弟忙碌到几乎没有休息时间的身影看在眼里，疼在心里，却又不敢靠近。

　　夙沙将自己见到的如实告知：“释王子看起来有些疲惫，臣出来时，看到释王子为自己施了醒神术。想来释王子应是担心休息误了时辰，便想继续撑着。”

　　“总用这种术强撑着怎么行......”

　　正在卡索犹豫要不要进去时，芸笙急匆匆地带着下人传报的消息先他一步入殿了。

　　“释王子，守界将军克托传信。”

　　“什么事？”

　　芸笙将信递给樱空释，说道：“火族女王艳炟率使臣已于昨晚抵达边界，希望能参加登基大典为您道贺。克托将军拿不定主意，便传信询问您的意见。”

　　樱空释看罢信件会心一笑，对芸笙说：“让艳炟和火族使者进来吧。”

　　“可是......”

　　见芸笙吞吞吐吐，樱空释也猜到了她在担心什么：“你是担心火族会在登基大典上发难？”

　　“释王子，奴婢知道您与火族女王交情匪浅，可她现在毕竟是火族的王了......”

　　“放心，我了解她，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。况且边界离刃雪城尚有一段距离，待我回信一封允许克托率亲部随同火族使团共入刃雪城参加大典，让他们在路上拖一拖时间，等艳炟到时也只能参加一个晚宴了。不碍事的。”

　　“还是释王子想的周到。”芸笙为樱空释布下笔墨。

　　夙沙陪卡索在殿外站着，快到时辰时典仪司差人送来凰琊袍。

　　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，冲卡索一拱手道：“卡索王子，快到时辰了，臣去服侍释王子预备登基。”

　　卡索看了一眼凰琊袍，不悦道：“你去服侍？”

　　“凰琊袍形制繁琐，释王子日理万机，不宜再让释王子在这些小事上面费心。”

　　“去吧，不准起歪心思。”

　　对于卡索莫名其妙的话，夙沙并不理解。他愣了一愣，道：“这是自然。”

　　直到亲手为樱空释换下常服时，哪怕这位小王子仍穿着贴身的中衣，夙沙还是嗅到一股醉人的香气扑面而来。

　　手下是盈盈一握的腰身，眼前是释王子清冷淡漠的绝色容颜，鼻尖荣绕着樱花香，任谁都免不了心神荡漾。

　　樱空释察觉到为自己穿衣的夙沙在愣神，便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。

　　夙沙瞬间回神，脸色通红，耳尖仿佛都在冒着热气：“抱、抱歉，释王子。臣......臣方才在想这件小甲的系法。”

　　“无妨，不要耽误了时辰便可。”

　　时辰到，起金轿。

　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投射到刃雪城的最高处——明光顶。樱空释乘仙兽抬扶的御驾从王宫正殿出发，率领文武百官往祭坛出发，仪仗绵长恢弘。御驾走得很慢，每经过一处标志物便有侍立在旁的小礼侍唱祭词。

　　到祭坛阶前，百官分列跪拜，身着水蓝衣白羽领凰琊幻袍的樱空释走出御驾，夙沙作为亲随典仪官跟在他身后两步远，一步步踏上祭坛。

　　这时，卡索离开群臣的队伍，大步跟在樱空释身侧。他今日半披甲，半着袍，又文又武。借着广袖下垂作遮掩，卡索便肆无忌惮地在如此严肃的场合拉住樱空释的手。

　　“你......”

　　樱空释刚要挣动，卡索却握得更紧了。

　　他贴着弟弟的耳边，低声道：“释也不想在这种场合被群臣看见我们在干什么吧。”

　　樱空释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，但碍于身后还有许多视线，便默不作声地忍下了。

　　台阶两侧按等级摆放着祭器，樱空释手捧冰核摆放在祭坛前白玉案上，为祭祖神念词。而后典仪官念祝文、请新王饮福酒、受胙、撤馔、终礼。每一礼节进行中均有中和韶乐奏乐，并有文、武舞士各64人献舞。

　　一整套繁琐的祭祀流程下来，礼成时已至正午。而后，百官随御驾返回正殿，行加冕礼。

　　官员先入殿就位，樱空释稍歇后随仪仗、鼓乐步入大殿。沿途走过的每一位臣子皆俯首，向冰族的新王献上最高的礼节。

　　王位前站着的是老冰王，樱空释向老冰王以手抚心欠身致敬，老冰王便依礼节向未来的新王让出至高的宝座。

　　在一片肃穆中，星旧站在樱空释身侧，高声念道：“王子樱空释，德才兼备，护族有功，备受族民爱戴。故，立其为新一任冰王，行加冕礼！”

　　星旧声音一落，夙沙便端着玉晶王冕走到樱空释侧前两个身位，躬身举案，静待老冰王为樱空释加冕。

　　老冰王稍一愣神，慢了半步，待他回过神来时，卡索竟越俎代庖顶替了他的位置。

　　卡索像一个虔诚的信徒捧起王冕，庄重地屈膝半跪在地，将王冕亲手戴在最心爱之神的头顶。

　　“从今以后，你就是冰族的王，三界的新主。我将以我的神格起誓，永生永世护佑你、爱戴你，绝不背叛，永远虔诚。”